坐花志果 下卷 一、受污不辯

　　遺食好安貧者脈　償銀藉慰病人心　　氣寬量大儲陰德　如此良翁哪里尋　　常州魏廉訪之封翁，樂善好施，精于歧黃〖（史記）黃帝使歧伯嘗味草木，典醫(yī)療疾。（按）黃帝咨于歧伯而作內經，世稱醫(yī)為歧黃，本此?！健Ｇ筢t(yī)者不論貧富，皆盡心治之，不索謝。赤貧無力者，轉捐資贈以藥。遇鄉(xiāng)民來城就醫(yī)，必先予之粥或餅餌〖餌，音耳。（說文）餌，粉餅也。〗。食已，始診脈，曰：“遠行而益之以饑，血脈多紊亂〖紊，音問，亦亂也?！健Ｎ疫z之食，而俟其少休，脈始可定。我豈好行其德哉？我將以神吾術也?！逼渫修o以行善，皆類此。

　　嘗為人延往治病，病者枕畔失銀十兩，其子惑讒言，疑公取之而不敢問?；蚪讨畧?zhí)香跪于公門，公見而訝之，曰：“若何為者？”對曰：“有疑事欲問，恐長者見責，勿敢言?！惫唬骸暗谘灾?，弗汝責也?！蹦艘詫嵏妗９尤朊苁?，曰：“事誠有之。適暫移以應急需，原擬俟明日復診時，密歸趙璧〖（史記）趙得楚和氏璧，秦請以十五城易之。藺相如奉璧而往；既獻璧，視秦無意償城，乃紿取璧，遣從者懷之間行歸趙。（按）世謂還物曰歸趙璧，本此。〗，今既承詢及，可即取去，幸勿為外人道也！”遂如數兌銀予之。

　　方其子之執(zhí)香而來也，人咸謂公素謹飭，不宜以穢行重誣長者。及取銀歸，則皆喟然曰〖喟，五丑切，音魁，去聲；又音蒯，嘆聲?！剑骸叭诵闹豢芍缡窃?！”一時謗議繁興，公聞而夷然不屑也〖夷然，自若貌。正字通，凡遇事物，輕視不加意，曰不屑?！?。　　未幾，病者疾愈，拂拭床帳，得其銀于褥底，始大驚悔，曰：“失物固在，奈何陷長者于不義？宜速往對眾歸之，毋使久抱不白冤?！彼旄缸淤芍凉T，仍執(zhí)香而跪。公見而笑曰：“今又何為者？”忸怩而對曰〖忸，女六切，讀如玉；怩，音尼，慚色也?！剑骸跋蛩сy固在，疑誤長者，罪當死。今繳還公所賜銀。小子無知，捶撲惟命?！惫Ψ鲋?，曰：“是何妨？勿以介意?！逼渥訌娜菡堅弧紡?，音舂。從容，緩貌?！剑骸扒叭兆嬔缘米镩L者，何以甘受污名而不辭，致某慚愧無地？今既蒙垂宥，敢問其故？”公笑曰：“尊翁與我同里〖，音汗，門也?！?，素知其勤儉惜財。方在病中，聞失十金，病必加劇〖劇，音及，甚也，增也?！剑蛑虏黄?。吾是以寧受污名，使尊翁知失物復得，變戚為喜。病自愈矣！”病者父子復長跪頓首曰：“感君厚德，不憚自污以活我，愿來世為犬馬以報大恩。”公因延其父子入，置酒款之，盡歡而散。是日觀者如堵墻〖堵，音賭。（禮射義）孔子射于矍相之圃，蓋觀者如堵墻。（注）如堵墻，言圍繞而觀者眾也?！?，皆曰：“長者之所為，固眾人不可測也！”于是魏善人之名大噪〖噪，音燥。大噪，猶大震也?！?。

　　其后廉訪自進士起家，至陳臬某省。公年登大耋〖耋，音跌。（易經）則大耋之嗟。（說文）年八十曰耋。〗，屢膺封誥〖膺，音應，受也?！?。諸孫亦多通籍〖通籍，謂貴顯也。〗。識者謂天之施報善人，固不爽也！　　坐花主人曰：“昔西漢不疑〖，音吮?！剑腥苏`持同舍郎金去，疑為不疑所盜。不疑不辨，償以己金。后得金，亡金郎大慚，謝不疑，不疑亦弗較。觀魏封翁事，古今人何必不相及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