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古籍
  • 漢代宮廷艷史 第二十二回

    作者: 《漢代宮廷艷史》徐哲身
      第二十二回異想天開將人作彘奇談海外奠妹為娘卻說呂太后酖殺趙王如意之后,忽又悶悶不樂起來。那時審食其總在宮中的時候居多,看見呂太后似有不豫之色,忙問她道:“太后何故不樂?照臣說來,現(xiàn)在你以太后行天子事,賞罰由你,生殺由你,怎么還有愁悶的事情?”呂太后道:“戚婢為我生平第一個仇人。她的兒子,雖然已死,她還活在世上,我實在不大稱心?!睂徥称涞溃骸拔业篮问拢瓉頌榱诉@一些些小事。馬上把她處死,真是不費吹灰之力,你也未免太多愁了?!眳翁舐犃耍⑽⒑恋溃骸疤幩肋@個賤婢,自然容易,我因為想不出她的死法,因此煩惱。”審食其道:“要殺要剮,悉聽你的吩咐。怎的說想不出她的死法呢?”呂太后道:“你既如此說,你就替我想出一個特別的死法來。我要從古至今,沒人受過這樣刑罰,方始滿意。你若想得一個最毒最慘,而又沒人干過的法子,我便從重賞你?!睂徥称湫Φ溃骸拔疫@個人本無才學,限我三天,方能報命?!眳翁舐犃?,也被他引得笑了起來。等得飯后,呂太后偶至后園閑逛,忽聽得有殺豬的聲音,甚是凄慘,便踱了過去。尚未走近御廚,遙見一只母豬,滿身之毛,雖已鉗去,當胸的致命一刀,尚未戳進,那豬未死而先拔毛,豈不可慘。原來這個殺豬法子,也是呂太后始作俑的,她說,先戳死而后拔毛,肉味是死的。先拔毛而后戳死,肉味是活的。她的命令,誰敢不遵。不過當時宮內的豬,也算受了無妄之災,同是被人吃肉,還要多受這個奇慘的痛苦,未免冤枉。

      呂太后那時看了那豬之后,頓進心有所得,趕忙回至宮里,跨進房去,卻見審食其一個人昂首腦袋,似乎還在那兒想那法子,她便笑對食其道:“你這傻子,可以不必費心了。我老實對你說,我想不出的法子,你便休想。我此刻偶然看見一樁事情,那個賤婢的死法,卻已有了?!笔称涿柡畏ǎ瑓翁笥治⑿Φ溃骸澳憧戳俗詴?,何必我來先說。”說完,便來至堂前,自己往上一坐,吩咐宮娥彩女,速把威婢帶來。頃刻之間,戚夫人已被帶至。此時戚夫人已知呂太后的威權,不由得不向呂太后雙膝跪下,只是不敢開口,悄悄地抬眼朝上一望。

      只見呂太后滿面殺氣,危坐堂中,兩旁侍立數(shù)十名官娥彩女,肅靜無嘩。可憐她在腹中暗忖道:“今天這場毒打,一定難免?!蹦闹⒎嵌敬?,真要比毒打厲害一百萬分呢!當下只聽得呂太后朝她冷笑一聲道:“你這賤婢,萬歲在日,我自然不及你,如今是你可不及我了?!闭f完,便向兩旁的宮娥喝道:“速把她的衣服先行洗剝?!逼莘蛉艘宦爡翁蟠藭r說話的聲音,宛如鸮鳥,未曾受刑,先已心膽俱碎。這時候沒有法子,只得低聲叫著太后可否開恩,讓我連衣受杖罷。只見呂太后正眼也不睬她,只是把她一雙可怕的眼珠子盯著那班宮娥。那班宮娥自然擁上前來,頃刻之間,已把戚夫人剝個裸蟲一般,先以聾藥,熏聾耳朵,次以啞藥,灌啞喉嚨,再挖眼珠,復剁四肢??蓱z戚夫人受著這種亙古未有的奇刑,連嘴上也喊叫不出,她心里如何難受,可想而知的了。當時臥在地上的成夫人,哪里還像一個人形,不過成了一段血肉模糊的東西。這種名目,呂太后別出心裁,叫作人彘。有史以來,人彘之名,真是創(chuàng)聞。呂太后此時既出心頭之氣,一面命人將這個人彘,投入廁中;一面去與審食其開懷暢飲,以慶成功。

      他們二人你一杯,我一盞的,喝了一會兒,呂太后又想起一事,便對食其道:“嗣帝居心長厚,我要害死如意,他卻拚命保護。如此母子異途,很于我的心思不合,將來若被臣下進些讒言,我雖然不懼他,你這個人的命運,便有危險。”審食其聽到此地,果然有些害怕起來。過了一陣,越想越怕,撲的一聲,站了起來,似乎要想逃出宮去,從此與太后斬斷情絲的樣子。無奈呂太后中年守寡,情意方濃,哪肯就讓市食其潔身以去。當下便恨恨地朝食其大喝一聲道:“你往哪兒走,還不替我乖乖地坐下。”食其一見太后發(fā)怒,只得依舊坐下,口雖不言,他的身子卻在那兒打顫。呂太后見他那種侷促尷尬的形狀,不禁又生氣,又好笑地對他說道:“虧你也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連這一點點的膽子都沒有,以后我還好倚你做左右手么?”審食其聽了,仍是在邊發(fā)抖,邊說道:“太后才勝微臣百倍,總要想出一個萬全之計,方好過這安穩(wěn)日子?!眳翁笪⑿Φ溃骸澳隳獓?!我自有辦法。”說著,即令宮娥,去把嗣帝引去看看人彘,使他心有警惕,以后就不敢生甚么異心了。

      宮娥當時奉了太后之命,便去傳諭內監(jiān)照辦。內監(jiān)忙至惠帝宮中。那時惠帝正在思念少弟趙王,忽見太后宮里的內監(jiān)進來,問他是否太后有甚么傳諭。內監(jiān)道:“奴輩奉了太后面諭,命奴輩前來領陛下去看人彘?!被莸壅跓o聊,一聽人彘二字,頗覺新穎,便命內監(jiān)引路,曲曲折折,行至永巷。內監(jiān)開了廁門,指示惠帝:“這個就是人彘,陛下請觀?!被莸厶ь^往內一望,但見一段人身,既沒手足,又是血淋淋的兩個眼眶,眼珠已失所在,余著兩個窟窿,聲息全無,面目困難辨認,血腥更是逼人。除那一段身子,尚能微動之外,并不知此是何物。

      看得害怕起來,急把身子轉后,問內監(jiān)道:“究是何人?犯了何罪,受此奇刑?”

      內監(jiān)附耳對他說道:“此人就是趙王之母戚夫人。太后惡其為人,因此命作人彘?!?br>
      那個內監(jiān)人彘二字剛剛出口,只見惠帝拔腳便跑,一口氣跑回自己宮里,伏在枕上,頓時號陶大哭起來。內監(jiān)勸了一番,惠帝一言不發(fā)。那個內監(jiān)回報太后,說道:“皇帝看了人彘,嚇得在哭?!眳翁舐犃?,方才現(xiàn)出得色,對審食其道:“本要使他害怕,那才知道我的厲害,不敢違反我的意旨了?!?br>
      次日,忽據(jù)惠帝宮中的內監(jiān)前來稟報道:“皇帝昨天看了人流之后,回得宮去,哭了一夜,未曾安眠。今兒早上,忽然自哭自笑,自言自語,似得呆病,特來稟聞。”

      呂太后聽了,到底是她親生兒子,哪有不心痛之理,便同內監(jiān)來至惠帝宮中。

      只見惠帝臥在床上,目光不動,時時癡笑。問他言語,答非所問。趕忙召進大醫(yī),診脈之后,說是怔忡之癥,一連服了幾劑,略覺清楚。呂太后回宮之后,常常遣人問視。過了幾天,惠帝更是清醒,便向來監(jiān)發(fā)話道:“汝去替我奏聞太后,人彘之事,非人類所為。戚夫人隨侍先帝有年,如何使她如此慘苦?我已有病,不能再治天下,可請?zhí)笞灾髁T!”來監(jiān)返報太后。太后聽畢,并不懊悔慘殺趙王母子,但悔不應令惠帝去看人彘。

      后來一想,惠帝不問國事也好,到底大權執(zhí)在自己手中,便當?shù)枚啵瑥拇诉B惠帝也不在她的心上了。

      翌日視朝,遂從淮南王友為趙王,并將后宮所有妃嬪,或打或殺,或錮或黜,任性而為,不顧旁人議論。朝中大臣,個個懼她威權,反而服服貼貼,竟比漢高帝在日,還在平靜。獨有周昌,聞得趙王慘死,自恨無法保全,深負高帝付托,因此稱疾不朝。呂太后也不去理他。周昌到了惠帝三年,病死家中,賜溢悼侯。這還是呂太后不忘他當日爭儲之功,若照他近日的行為,就有一萬個周昌,恐也不會壽終正寢的了。那時呂太后還防列候有變,降詔增筑都城,迭次征發(fā)丁夫,數(shù)至百萬之眾,男丁不足,益以婦女??蓱z那時因為怠工的婦女,被殺之數(shù),何止盈萬。那座都城,直造了好幾年,方才筑成。周圍共計六十五里,城南為南斗形,城北為北斗形,造得異常堅固,時人稱為斗城。所有工程費用,似也不下于秦始皇的萬里長城。

      后之人只知始皇造長城的弊政,竟不提起呂雉筑斗城的壞處。這是史臣袒護她的地方,不必說她。

      惠帝二年冬十月,齊王肥由鎮(zhèn)入朝。肥是高帝的庶長子,要比惠帝年長數(shù)歲。  惠帝友愛手足,自然城誠懇懇地以兄禮事之,陪同入宮,謁見太后。太后佯為慰問,又動殺機。這天正值惠帝替齊王接風,內庭家宴,自無外人。惠帝不用君臣之禮,要序兄弟之情,于是請?zhí)笊献?,。請齊王坐了右邊,自己在左相陪。齊王因未辭讓,又惹呂太后之怒。呂太后當下心中暗罵道:“這廝無禮,真敢與吾子認為兄弟,居然上坐?!泵銖姾攘艘谎?,便借更衣為名,返入內寢,召過心腹內監(jiān),密囑數(shù)語。

      內監(jiān)自去布置,呂太后仍出就席。惠帝存心無他,已忘乃母害死趙王母子之事,只與齊王樂敘天倫,殷勤把盞。兄弟二人,正在開懷暢飲的當口,惠帝忽見一個太后宮中的內監(jiān),手捧一只巨杯,向齊王行過半跪之禮,將那巨杯,敬與齊王道:“此酒系外邦所獻,味美性醇,敬與王爺,藉作洗塵之禮?!薄 ↓R王接到手內,不敢自飲,慌忙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轉獻太后。呂太后自稱量窄,乃令齊王自飲。齊王復去獻與惠帝,惠帝接了那只巨杯,剛剛送到唇邊,正要呷下的時候,突見太后似露驚慌之色,急向他的手內,把那只巨杯奪去,將酒傾在地上。不料忽來一只項系金鈴小犬,竟在地上,把那酒能個干荊不到半刻,只見那犬,兩眼發(fā)紅,咆哮亂叫,旋又滾在地上,口吐毒血而死。

      齊王至此,始知那酒有毒,幸而自己沒有喝人腹內。不然,豈不是與那犬一樣了么?嚇得詐稱已醉,謝宴趨出,四至旅邪,心中猶在狂跳不止,忙將此事告知左右。當下就有一位隨身內史獻計道:“大王若欲回國,惟有自割土地獻與魯元公主,為湯沐邑。公主系太后親女,公主歡心,太后自然也歡心了?!薄 ↓R王依計行事,上表太后,愿將城陽郡獻與公主,增作食采,果奉太后褒詔。

      齊王忙趁此機會,申表辭行。誰知不得批答,仍是未能回國,又與內史商酌。內史續(xù)想一法道:“臣有一策,但恐大王不屑為此,否則必發(fā)必中?!饼R王道:“我只要能夠回國,又能保全性命,無論何事,我都肯做?!眱仁返溃骸俺嫉挠嫴?,是請大王上表太后,情愿尊奉魯元公主為王太后。那時魯元公主必助大王,自然可以安然回去了?!饼R主躊躇道:“公主乃是寡人的親妹,如何可以稱之為母呢?”內史道:“大王要救性命,哪能顧此!趙王如意之事,大王莫非不知么?”

      齊王一聽趙王如意二字,不禁顏色陡變道:“快快上表!快快上表!”結成之后,遞了進去,果有奇效。只隔一宵,齊王正在旅評梳洗,忽見許多宮娥彩女,嘻嘻哈哈,各攜酒肴,走了進來,口稱太后、皇上,魯元公主隨后就到,前來替大王餞行。

      齊王大喜,趕忙厚饋宮女。稍頃,即聞鑾駕已經到門,齊王跪接入內。呂太后上坐,惠帝姊弟二人,左右分坐。齊王先與呂太后行禮之后,再去向魯元公主行了母子禮節(jié),引得呂太后呵呵大笑,乃戲謂魯元公主道:“吾女得此佳兒,我又獲一外孫兒了?!逼鋵嶔斣髋c齊王年齡相若,以姊弟作母子,真是亙古未有之奇聞!

      魯元公主一喜之下,倒也破費不少。當下便給齊王見面禮黃金十斤。齊王拜謝,也孝敬這位新王太后明珠百粒,玉盞一雙。魯元公主真也無恥,自命為母,口呼:“王兒少禮!為娘生受你了!”惠帝雖然不甚贊可,但能因此保全齊王,免步趙王后塵,倒也假言湊趣。呂太后一見兒子今天不比往常,時有笑容,更是大悅,忙命擺上酒肴,自己上坐,惠帝居右,魯元公主居左,齊王下坐侍宴。這一席酒,吃得非常有趣,卻與前日那桌接風酒,險些兒害了齊王性命,便大大不相同了。一直吃到日落西山,方始散席。齊王跪送外祖母、王太后?;莸鄣热顺鲩T之后,漏夜收拾行裝。不待天明,已離咸陽回國去了。

      是年春正月,蘭陵井中,忽傳有雙龍現(xiàn)影,呂太后認為祥兆,大賞廷臣。不久,卻聞隴西地震數(shù)日,到了夏天,各地大旱。呂太后并不在意,仍是污亂宮幃,窮奢極欲,過她的安閑日子。到了秋天,丞想蕭何忽罹重病,醫(yī)藥無效,似已難治。

      惠帝親至相府視疾,見他骨瘦如柴,僅屬呼吸,料知不起,便問他道:“君百歲后,何人可繼君位?”蕭何頓首道:“先帝臨終,曾有遺囑,知臣莫若君,陛下可用曹參為相便了?!被莸鄯祱筇?,太后也為欷歔。過了數(shù)日,蕭何竟歿府中,蒙溢為文終侯,使其子蕭祿襲封侯。蕭何一生勤慎節(jié)儉,每置私產,皆在窮鄉(xiāng)僻壤,墻屋毀壞,不準修治,嘗語家人道:“后世有賢子孫,應學我儉約;如或不賢,亦免為豪家所奪?!焙髞碜訉O繼起,世受侯封;有時縱有犯罪致譴,尚不至身家絕滅。

      這也是蕭何勤儉的積德。  齊相曹參一聞蕭何病歿,即命舍人治裝。舍人問:“將何往?”曹參道:“我不日要入都為相了。”舍人不信,姑為治裝。不數(shù)日,果奉朝命,召曹參入都為相,幸已行裝早備,不致匆促,舍人方服曹參果有先見,驚嘆不休。曹參本是一員戰(zhàn)將,未嫻吏治。及出任齊相,乃召入齊儒百數(shù)十人,遍詢治國大道。準知言人人殊,無所適從。后又訪得膠西地方,有一位蓋公,望重山林,不事王侯,倒是飽學之士,特備厚禮,專人聘請。蓋公也聞曹參是位名將,既是降尊求賢,當然是想把齊國治得太平,居然應命而至。曹參見是一位鬚眉皓白的老者,更是敬其年高有德,殷勤相詢。蓋公答道:“老朽素治黃帝老子之學,應以他們二位的遺言為標準,治道毋煩,出以清靜。

      大臣之心既定,民心自然隨之而定,如此,未有國之不治者。“曹參甚為敬服,當下以師禮相待。自己避居側屋,正堂讓與蓋公居住,一切舉措,無不遵教施行。果然民心龕服,齊地大治。

      曹參因得賢相之名?! 〔軈⒆隽司拍挲R相,那天奉到召入都中為相的詔書,別了齊王,來至咸陽,見過呂太后、惠帝之后,接印任事。當時朝中大小官吏,私相議論,都以為蕭何、曹參同是沛吏出身,后來曹參積有戰(zhàn)功,反而不及蕭何,防他定與蕭何有隙。舊令尹之政,必被新令尹翻案。誰知曹參視事已久,毫無更變,甚至揭出文告,索性書明凡是用人行政,概照前相舊有章程辦理。

      有些自命有才的官吏,想去上上條陳,倘蒙相國采擇,便好露出頭角。不料曹參早知來意,并不拒絕。但是一見面后,即設宴入座,只命喝酒不使開言。后來那些人始知曹相國請他們吃酒,乃是借酒阻言,免談政事的意思,只得各將一團興致,付諸東流去了。那曹相國府中,上上下下,無不飲酒作樂。所有政事,只要照章辦理,毋作操心?! ∫蝗?,曹參偶至花園之中,觀玩景致,忽聞嬉笑聚飲之聲,送至耳中,便踱了過去。那班屬吏,一見相國到來,大家因在席地飲酒,自然有些惆促不安,慌忙站了起來,垂手侍立。曹參正色問他們道:“青天白日,諸君不辦公事,反在此地聚飲,未免荒疏職務!”大家同聲答道:“無事可辦,備此消磨長晝,還要相國原諒!”

      曹參假意失驚道:“諸君只要不誤公事,飲酒取樂,我本不禁。但是何至無事可辦呢?”大家又答道:“相國視事以來,一切公務,悉由舊章,照例而行,皆無掣肘,因此故有暇晷。”曹參聽了,方始微笑道:“如此說來,諸君已知不必改弦易轍為便當了。朝臣尚在疑我,似乎未肯勵精圖治,不知振作。殊不知蕭相國早已斟酌盡善,何必多事!”說完,即令眾人仍自縱飲,自己也去加入,吃得盡歡而散。正是:前人已植成蔭樹,后世方多避暑常不知曹參悉照蕭何的計劃行事,究竟是好是歹,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