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第二七一回 案中案因案破案　奸里奸以奸從奸

話說施公審明王李氏聽奸夫吳良謀死親夫，雖未幫兇，實系因奸致害，仍與謀害親夫事同一律，照謀害親夫例擬以處死。

吳良奸淫有夫之婦，復(fù)又謀死親夫，又戳死幼女，實屬罪大惡極，本擬斬監(jiān)候，著照例加一等，擬以斬立決。王李氏之父李卜仁雖不知情，究屬教訓(xùn)不嚴(yán)，擬杖一百。王陸氏守節(jié)撫孤，老年喪子，實屬可憐，著于親房中擇其應(yīng)嗣者立繼。著宿遷縣捐廉助銀一百兩，給以王陸氏身后之用，以示體恤，而憫孤貧。

宿遷知縣胡禮聽斷不明，辦事草率，于此等重大命案，不能悉心訊察，實屬心地胡涂。本應(yīng)參處，姑念尚非賄賂，著記大過一次，罰俸半年，以示懲儆。此案斷結(jié)，隨即簽差去提仵作金標(biāo)，并該婦花玉春，實時到堂，聽候嚴(yán)訊。宿遷縣等見了這樁公案，忙無頭緒，不知金標(biāo)犯著何罪；又提花玉春實為何因，而又不敢據(jù)問，只得飭差去訖。施公退堂一會子，金標(biāo)與花玉春都行提到。施公隨即升堂，命先帶金標(biāo)提訊。金標(biāo)跪在下面，望上稟道：“小的蒙大人恩提，不知身犯何罪？求大人示諭?！?br>
施公道：“爾本無罪，辦事勤勞，本應(yīng)重賞。但有一事，不得不問爾明白。爾妻花玉春系個原配？抑系奸占？”金標(biāo)道：“小的是續(xù)娶?！笔┕溃骸斑€是處女？還是再醮呢？”金標(biāo)道：“是再醮?！笔┕溃骸盎ㄓ翊呵胺?，你可知道作何生理呢？”金標(biāo)道：“花玉春前夫，小的是知道的，姓卜名喚卜干，是本縣里糧差。只因卜干七年前死了，花玉春因無養(yǎng)育，憑媒說合，再醮小的為妻，于今已有七年了?！庇謫枺骸盎ㄓ翊航衲甓啻髿q數(shù)？”金標(biāo)道：“現(xiàn)年三十九歲，三十二歲上來娶她為妻。”

施公道：“你今年多大呢？”金標(biāo)道：“小的四十六歲?！笔┕溃骸盃栔ㄓ翊杭薏犯蓵r節(jié)是處女，是再醮？”金標(biāo)道：“這個，小的記不清楚了?！笔┕溃骸盎ㄓ翊喝绾沃莉炌蹰_槐的頭頂?shù)?？”金?biāo)道：“那日小的心下愁煩，因此對小的妻子說出。后來小的妻子就問我頭上曾驗看？小的被她提醒了，就此來稟大人。”施公道：“她怎么就知道頭頂上有傷呢？”

金標(biāo)道：“小的不知?！笔┕溃骸八F(xiàn)在娘家還有人么？”

金標(biāo)道：“她只有個內(nèi)侄，今年方交六歲，有個寡婦弟媳，在家守節(jié)撫孤，小的還不時幫助她些銀兩?！笔┕溃骸八值茉谌眨魇裁瓷鷺I(yè)呢？”金標(biāo)道：“她兄弟作布店生業(yè)?！笔┕溃骸澳氵@丈人，從前作何事業(yè)呢？”金標(biāo)道：“也是小的這行業(yè)?！笔┕溃骸斑@就是了。你且下去，聽候本部堂賞你銀兩?！苯饦?biāo)磕頭退下。

施公又命帶花玉春?；ㄓ翊汗虻?，慌忙伏在地下。施公道：“你就叫花玉春么？”下面答應(yīng)正是。施公道：“本部昨夜忽得一夢，見有個書生，在本部堂面前告你，說是你同什么姓卜的，把他謀害毒死的。本部堂正要問他姓甚名誰，忽然來了個糧差的打扮，與那書生對駁詰。那糧差說是他不知情，全是你一人主意。本部堂不能不將爾略問一問，好讓本部堂解此疑惑?！?br>
只見花玉春聽了此言，就呆了，跪在下面回道：“小婦人自嫁前夫卜干，不到兩年就死了，再嫁金標(biāo)，于今已有七年。向來安分，不敢為非，恩求明察。”施公道：“你初嫁時是幾歲呢？”

玉春道：“初嫁是二十五歲。”施公道：“你這話有些不明白。

據(jù)你說今年三十九歲。再嫁金標(biāo)，已有七年，定實是三十二歲嫁金標(biāo)的了。你又說嫁與卜干不到二年就死了，則是嫁卜干的時候，已有三十歲了。你怎么又說初嫁是二十五歲呢？”這話把花玉春問得目瞪口呆，一時難以回答。施公大怒，喝道：“好大膽的淫婦！你可記得住桃花塢楊秀家隔壁，那日三更時分，用鐵釘將爾親夫釘死的事么？快將謀死親夫?qū)嵲捳谐?，免得動刑?！被ㄓ翊悍A道：“小婦人只知親夫卜干，委實因病身死的，別的不知?！笔┕溃骸白笥襾韺⑺龏A起?！绷⒖掏系乖诘?，用夾棍夾起來。金標(biāo)站在階下，只嚇得亂抖?；ㄓ翊罕粖A不過，只得喊道：“愿招?！笔┕尚??；ㄓ翊汗蛟诘叵陆械溃骸靶D人啟初時與卜干住在一街，二十歲就與卜干有染，其時即以終身相托。后來小婦人父親因做了仵作行當(dāng)，公門中飯吃怕了，一心一意，將小婦人嫁個讀書之人。這有個姓宋的，名叫宋忠，是本縣的人，卻不曾進學(xué)。又因他單身人，于是就央媒說合，將小婦人嫁他。那時小婦人年才二十五歲。自嫁宋忠兩年后，便與卜干決不來往。這日宋忠去考，小婦人在門口買東西，忽見卜干走此經(jīng)過，于是又惹下孽緣。后來忽被宋忠撞見。當(dāng)時宋忠礙著體面，不曾聲張，決意搬下鄉(xiāng)去－－就在桃花塢楊秀家隔壁租了三間屋子，兩間教書，一間做房。因此小婦人自知慚愧，極思改過。不料神差鬼使，這日卜干下鄉(xiāng)催糧，又走門口經(jīng)過。千巧萬巧，丈夫剛進城去，故此又與卜干做了無恥之事。后因丈夫教這蒙童，竟弄得衣不周身，食不充口；彼時卜干時常托人帶些銀錢與小婦人，因此小婦人就生出這個毒計，把宋忠釘死，聲稱暴病而死。其時小婦人的父親已死了，無人責(zé)問，小婦人便跟了卜干?！笔┕溃骸澳阍趺聪氲玫接冕斸斔赖哪?？”花玉春道：“只因小婦人從小時，曾聽見我父親說過一回，卻記不得什么案子了。后來竟未驗出，直至二三十年，還是兇手自己說出來才破案的?！笔┕溃骸澳阕约蘖瞬犯?，怎么嫁金標(biāo)？卜干又怎么死的呢？”花玉春道：“小婦人既嫁卜干，以為遂我初愿。哪知卜干得了瘋疾病，不到二年，他又死了。小婦人自嘆命苦，且又無得養(yǎng)育。適值金標(biāo)常走門口，竟被他勾引上了，后來才跟他的?！笔┕虽浟丝诠?，又問金標(biāo)道：“爾娶花玉春，是否先奸后娶？”金標(biāo)道：“實因卜干死后，然后娶的?！笔┕峁P判道：“花玉春因奸謀死親夫宋忠，照律擬以凌遲處死。卜干雖無幫兇情事，然不應(yīng)奸占有夫之婦，亦應(yīng)問罪：姑念已死，著無庸擬。金標(biāo)奸娶犯婦，雖不知情，究有應(yīng)得之罪，著從寬杖一百釋放?！焙笫氯绾?，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