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xué)古籍
  • 文忠集 卷一二四·崇文總目敘釋

    作者: 《文忠集》周必大
      易類

      前史謂秦焚三代之書,《易》以卜筮而得不焚,及漢募群書,類多散逸,而《易》以故最完。及學(xué)者傳之,遂分為三:一曰田何之《易》,始自子夏,傳之孔子,卦、象、爻、彖與文言、說卦等,離為十二篇,而說者自為章句,《易》之本經(jīng)也。二曰焦贛之《易》,無所師授,自言得之隱者,第述陰陽災(zāi)異之言,不類圣人之經(jīng)。三曰費直之《易》,亦無師授,專以象、彖、文言等參解卦爻。凡以彖、象、文言雜入卦中者,自費氏始。田何之學(xué),施、孟、梁丘之徒最盛。費氏初微,止傳民間。至后漢時,陳元、鄭眾、康成之徒皆學(xué)費氏,費氏興而田學(xué)遂息,古十二篇之《易》遂亡其本。及王弼為注,亦用卦、象相雜之經(jīng)。自晉已后,弼學(xué)獨行,遂傳至今。然《易》比五經(jīng),其來最遠(yuǎn)。自伏羲畫卦,下更三代,別為《三易》。其變卦五十有六,命名皆殊。至于七、八、九、六、筮占之法亦異。周之末世,夏、商之《易》已亡。漢初雖有《歸藏》,已非古經(jīng),今書三篇,莫可究矣。獨有《周易》,時更三圣,世歷三古,雖說者各自名家,而圣人法天地之則具存焉。

      書類  《書》原于號令而本之史官,孔子刪為百篇,斷堯訖秦,序其作意。遭秦之故,孔子末孫惠,與濟南伏勝,各藏其本于家。楚漢之際,勝失其所藏,但口以傳授。勝既?;瑁丝姾隙钠獮槎?,歐陽、夏侯之徒皆學(xué)之,寫以漢世文字,號《今文尚書》。至武帝時,孔惠之《書》始出屋壁,百篇皆在,而半已磨滅,又皆科斗文字。惠孫安國以隸古定之,得五十八篇,為之作《傳》,號《古文尚書》。至陳、隋之間,伏生之學(xué)廢絕,而《孔傳》獨行。先是《孔傳》亡其《舜典》,東晉梅賾頤乃以王肅所注伏生《舜典》足其篇。至唐孝明,不喜隸古,始更以今文行于世。

      詩類

      昔孔子刪古詩三千余篇,取其三百一十一篇著于經(jīng)。秦、楚之際亡其六。漢興,《詩》分為四:一曰魯人申公作《訓(xùn)詁》,號《魯詩》。二曰齊人轅固生作《傳》,號《齊詩》。三曰燕人韓嬰作《內(nèi)。外傳》,號《韓詩》。四曰河間人毛公作《故訓(xùn)傳》,號《毛詩》。三家并立學(xué)官,而毛以后出,至平帝時始列于學(xué)。其后馬融、賈逵、鄭眾、康成之徒皆發(fā)明毛氏,其學(xué)遂盛。魏、晉之間,齊、魯之《詩》廢絕,《韓詩》雖在而益微,故毛氏獨行,遂傳至今。韓嬰之書至唐猶在,今其存者十篇而已,《漢志》嬰書五十篇,今但存其《外傳》,非嬰傳詩之詳者,而其遺說時見于他書,與毛之義絕異,而人亦不信。去圣既遠(yuǎn),誦習(xí)各殊,至于考《風(fēng)》、《雅》之變正,以知王政之興衰,其善惡美刺不可不察焉。  禮類

      禮、樂之制,盛于三代,而大備于周。三代之興,皆數(shù)百年,而周最久。始武王、周公修太平之業(yè),畫天下以為九服,上自天子至于庶人,皆有法度。方其郊祀天地,開明堂以會諸侯,其車旗服器,文章爛然,何其盛哉!及幽、厲之亂,周室衰微,其后諸侯漸大,然齊桓賜胙而拜,晉文不敢必請隧,以《禮》維持。又二百余年,《禮》之功亦大矣。下更戰(zhàn)國,禮、樂殆絕。漢興,《禮》出淹中,后戴諸儒,共為補綴,得百余篇。三鄭、王肅之徒皆精其學(xué),而說或不同。夫《禮》極天地、朝廷、宗廟、凡人之大倫,可謂廣矣,雖二家殊說,豈不博哉!自漢以來,沿革之制,有司之傳,著于書者,可以覽焉。

      樂類

      三代《禮》、《樂》,自周之末,其失已多,又經(jīng)秦世滅學(xué)之暴,然《書》及《論語》、《孝經(jīng)》得藏孔氏之家,《易》以卜筮不禁。而《詩》本諷誦,不專在于竹帛,人得口以傳之。故獨《禮》之于六經(jīng),其亡最甚。而《樂》又有聲器,尤易為壞失。及漢興,考求典籍,而《樂》最缺絕,學(xué)者不能自立,遂并其說于《禮》家書,為五經(jīng),流別為六藝。夫樂,所以達(dá)天地之和,而飭化萬物,要之感格人神,象見功德?!队洝吩唬骸拔宓凼鈺r,不相沿樂?!彼酝跽哂幸驎r制作之盛,何必區(qū)區(qū)求古遺缺。至于律呂、鐘石,圣人之法,雖更萬世,可以考也。自漢以來,樂之沿革,惟見史官之志,其書不備。隋、唐所錄,今著其存者云。

      春秋類  昔周法壞而諸侯亂,平王以后,不復(fù)雅而下同列國,吳、楚、徐夷,并僭稱王,天下之人不稟周命久矣。孔子生其末世,欲推明王道以扶周,乃聘諸侯,極陳君臣之理。諸侯無能用者,退而歸魯,即其舊史,考諸行事,加以王法,正其是非,凡其所書,一用周禮,為《春秋》十二篇,以示后世。后世學(xué)者傳習(xí)既久,其說遂殊,公羊高、梁赤、左丘明、鄒氏、夾氏,分為五家。鄒、夾最微,自漢世已廢,而三家盛行。當(dāng)漢之時,《易》與《論語》分為三,《詩》分為四,《禮》分為二,及學(xué)者散亡,僅存其一,而余家皆廢。獨《春秋》三《傳》,并行至今。初,孔子大修六經(jīng)之文,獨于《春秋》,欲以禮法繩諸侯,故其辭尤謹(jǐn)約而義微隱。學(xué)者不能極其說,故三家之《傳》,于圣人之旨,各有得焉。太史公曰:“為人君者,不可不知《春秋》?!必M非王者之法具在乎。

      論語類

      《論語》者,蓋孔子相與弟子時人講問應(yīng)答之言也。孔子卒,群弟子論次其言而撰之。漢興,傳者三家:魯人傳之,謂之《魯論》。齊人傳之,謂之《齊論》,而《齊論》增《問王》、《知道》二篇,今文無之。出于孔子壁中者,則曰《古論》,有兩《子張》。是三家者,篇第先后,皆所不同??冀裰?,即所謂《魯論》者也。

      小學(xué)類  古者教學(xué)之法,八歲而入小學(xué),以習(xí)六甲、四方、書數(shù)之藝,至于成童而后授經(jīng),儒者究極天地、人神、事物之理,無所不通,故其學(xué)有次第,而后大成焉。《爾雅》出于漢世,正名命物,講說者資之,于是有訓(xùn)詁之學(xué)。文字之興,隨世轉(zhuǎn)易,務(wù)趨便省,久后乃或亡其本,《三蒼》之說始志字法,而許慎作《說文》,于是有偏旁之學(xué)。五聲異律,清濁相生,而孫炎始作《字音》,于是有音韻之學(xué)。篆、隸、古文,為體各異,秦、漢以來,學(xué)者務(wù)極其能,于是有字書之學(xué)。先儒之立學(xué),其初為法未始不詳而明,而后世猶或訛失,故雖小學(xué),不可闕焉。

      正史類

      昔孔子刪《書》,上斷《堯典》,下訖《秦誓》,著為百篇。觀其堯、舜之際,君臣相與吁俞和諧于朝而天下治。三代已下,約束賞罰,而民莫敢違??计涞洹⒄a、誓、命之文,純深簡質(zhì),丁寧委曲,為體不同。周衰史廢,《春秋》所書,尤謹(jǐn)密矣。非惟史有詳略,抑由時君功德薄厚,異世而殊文哉。自司馬氏上采黃帝,迄于漢武,始成《史記》之一家。由漢以來,千有余歲,其君臣善惡之跡,史氏詳焉。雖其文質(zhì)不同,要其治亂興廢之本,可以考焉。

      編年類

      昔春秋之后,繼以戰(zhàn)國,諸侯交亂,而史氏廢失,策書所載,紀(jì)次不完。司馬遷始為紀(jì)、傳、表、志之體,網(wǎng)羅千載,馳騁其文,其后史官悉用其法?!洞呵铩分x,書元最謹(jǐn),一時無事,猶空書其首月,以謂四時不具則不足成年,所以上尊天紀(jì),下正人事。自晉荀悅為《漢紀(jì)》,始復(fù)編年之體,學(xué)徒稱之。后世作者,皆與正史并行云?! 嶄涱?br>
      實錄起于唐世,自高祖至于武宗,其后兵盜相交,史不暇錄,而賈緯始作補錄,十或得其二三。五代之際,尤多故矣,天下乖隔,號令并出,傳記之士,訛謬尤多。幸而中國之君,實錄粗備,其盛衰善惡之跡,較然而著者,不可泯矣。

      雜史類

      《周禮》:天子、諸侯皆有史官。晉之《乘》,楚之《杌》,考其紀(jì)事,為法不同。至于周衰,七國交侵,各尊其主,是非多異,尋亦磨滅,其存無幾。若乃史官失職,畏怯回隱,則游談處士亦必各記其說,以申所懷。然自司馬遷之多聞,當(dāng)其作《史記》,必上采《帝系》、《世本》,旁及戰(zhàn)國荀卿所錄,以成其書,則諸家之說,可不備存乎。  偽史類

      周室之季,吳、楚可謂強矣,而仲尼修《春秋》,書荊以狄之,雖其屢進(jìn),不過子爵,所以抑黜僭亂而使后世知懼。三代之弊也,亂極于七雄并主;漢之弊也,亂極于三國;魏晉之弊也,亂極于永嘉以來;隋唐之弊也,亂極于五代。五代之際,天下分為十三四,而私竅名號者七國。及大宋受命,王師四征,其系累負(fù)質(zhì),請死不暇,九服遂歸于有德。歷考前世僭竊之邦,雖因時茍偷,自強一方,然卒歸于禍敗。故錄于篇,以為賊亂之戒云。

      職官類

      堯、舜、三代建官,名數(shù)不同,而周之六官備矣。然漢、唐之興,皆因秦、隋官號而損益之,足以致治興化。由此而言,在乎舉職勤事,代天治物而已。至于車服、印綬、爵秩、俸廩,因時為制,著于有司。《書》曰“無曠庶官”,又曰“允厘百工”。夫百官象物,奉職恭位,此虞舜所以端拱無為,而化成天下,可不重哉!

      儀注類

      昔漢諸儒,得古禮十七篇,以為《儀禮》,而《大射》之篇獨曰“儀”,蓋射主于容,升降揖讓不可以失?!队洝吩唬骸岸Y之末節(jié),有司掌之。”凡為天下國家者,莫不講乎三代之制,其采章文物,邦國之典,存乎禮官,秦漢以來,世有損益。至于車旗服器,有司所記遺文故事,凡可錄者,皆附于史官云。

      刑法類

      刑者,圣人所以愛民之具也。其禁暴止殺之意,必本乎至仁,然而執(zhí)梃刃刑人而不疑者,審得其當(dāng)也。故法家之說,務(wù)原人情,極其真?zhèn)?,必使有司不得銖寸輕重出入,則其為書不得不備。歷世之治,因時制法,緣民之情,損益不常,故凡法令之要,皆著于篇?! 〉乩眍悺 ∥粲砣ニΓ窬?,而別九州之名,記之《禹貢》。及周之興,畫為九畿,而宅其中,內(nèi)建五等之封,外撫四荒之表,《職方》之述備矣。及其衰也,諸侯并爭,并吞削奪。秦漢以來,郡國州縣,廢興治亂,割裂分屬,更易不常。至于日月所照,要荒附叛,山川風(fēng)俗,五方不同,行師用兵,順民施政,考于圖諜,可以覽焉。

      氏族類

      昔黃帝之子二十五人,得姓命氏,由其德之薄厚。自堯、舜、夏、商、周之先,皆同出于黃帝,而姓氏不同。其后世封為諸侯者,或以國為姓。至于公子公孫,官邑謚族,遂因而命氏。其源流次序,《帝系》、《世本》言之甚詳。秦漢以來,官邑謚族不自別而為姓,又無賜族之禮。至于近世,遷徙不常,則其得姓之因與夫祖宗世次人倫之記,尤不可以不考焉。

      歲時類  《傳》曰:“民生在勤,勤則不匱?!惫蕡?、舜南面而治,考星之中,以授人時,秋成春作,教民無失?!吨芏Y》六《官》亦因天地四時,分其典職。然則天時者,圣人之所重也。自夏有《小正》,周公始作《時訓(xùn)》,日星氣節(jié),七十二候,凡國家之政,生民之業(yè),皆取則焉??鬃釉弧拔岵蝗缋掀浴保劣谏轿桃胺蚋?、樹藝、四時之說,其可遺哉?

      傳記類  古者史官,其書有法,大事書之策,小事載之簡牘。至于風(fēng)俗之舊,耆老所傳,遺言逸行,史不及書。則傳記之說,或有取焉。然自六經(jīng)之文,諸家異學(xué),說或不同。況乎幽人處士,聞見各異,或詳一時之所得,或發(fā)史官之所諱,參求考質(zhì),可以備多聞焉。

      儒家類

      仲尼之業(yè),垂之六經(jīng),其道閎博,君人、治物、百王之用,微是無以為法。故自孟軻、揚雄、荀卿之徒,又駕其說,扶而大之。歷世諸子,轉(zhuǎn)相祖述,自名一家,異端其言,或破碎于大道。然計其作者之意,要之孔氏,不有殊焉。

      道家類

      道家者流,本清虛,去健羨,泊然自守,故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雖圣人南面之術(shù)不可易也。至或不究其本,棄去仁義,而歸之自然,以因循為用,則儒者病之云。  法家類

      法家者流,以法繩天下,使一本于其術(shù)。商君、申、韓之徒,乃推而大之,挾其說以干世主,收取功名。至其尊君抑臣,辨職分,輔禮制,于王治不為無益。然或狃細(xì)苛,持刻深,不可不察者也。

      名家類

      名家者流,所以辨核名實,流別等威,使上下之分不相逾也。仲尼有云“必也正名乎”,言為政之大本,不可不正者也。

      墨家類

      墨家者流,其言貴儉兼愛,尊賢右鬼,非命上同,此墨家之所行也。孟子之時,墨與楊其道塞路,軻以墨子之術(shù)儉而難遵,兼愛而不知親疏,故辭而僻之。然其強本嗇用之說,有足取焉。

      縱橫家類

      春秋之際,王政不明,而諸侯交亂。談?wù)f之士,出於其間,各挾其術(shù),以干時君。其因時適變,當(dāng)權(quán)事而制宜,有足取焉。

      雜家類

      雜家者流,取儒、墨、名、法,合而兼之,其言貫穿眾說,無所不通。然亦有補于治理,不可廢焉。

      農(nóng)家類

      農(nóng)家者流,衣食之本原也。四民之業(yè),其次曰農(nóng)。稷播百谷,勤勞天下,功炳后世,著見書史。孟子聘列國,陳王道,未始不究耕桑之勤。漢興,劭農(nóng)勉人,為之著令。今集其樹藝之說,庶取法焉。

      小說類  《書》曰“狂夫之言,圣人擇焉”,又曰“詢于芻蕘”,是小說之不可廢也。古者懼下情之壅于上聞,故每歲孟春,以木鐸徇于路,采其風(fēng)謠而觀之。至于俚言巷語,亦足取也。今特列而存之。

      兵家類

      《周禮。夏官》:司馬掌軍戎,以九伐之法正邦國。《書》之《洪范》:“八曰‘師’。”《易》之《系辭》:“取諸《睽》。”此兵之所由始也。湯、武之時,勝以仁義。春秋、戰(zhàn)國,出奇狃變,其術(shù)無窮,自田齊始,著《司馬之法》。漢興,張、韓之徒,序次其書。武帝之世,楊仆又捃摭之,謂之《紀(jì)奏》。孝成命任宏,乃以權(quán)謀、形勢、陰陽、技巧析為四種。由是,兵家之文,既修列矣。然而《司馬之法》本之禮讓,后世莫行焉。惟孫武之書,法術(shù)大詳。考今之列,非特四種,又雜以卜筮、刑政之說,存諸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