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古籍
  • 仙俠五花劍 第十八回 秦相府夫妻行刺 劉公島師弟重逢

    作者: 《仙俠五花劍》海上劍癡
    話說文云尤見薛飛霞在屋面上偶一失足,誤踏瓦楞,立腳不牢,跌下地去,急忙飛身下屋,要想救他,奈已不及。正在著急萬分,忽聽得人叢中有女子聲音,又聽屋面上一聲高喊,飛下一個人來。只驚得眾弓兵紛紛退避。云龍甚是詫異。定一定神,仔細一看,卻是一鳴。不覺心中大喜,叫聲:“雷大哥,幾時到此,快快搭救俺夫婦出去?!币圾Q將劍一擺,道:“云弟休慌,有俺在此。”言猶未了,但見要拿捉飛霞的那些兵卒,一霎時多已散開,只剩下飛霞與白素云在那里講話。

    原來是素云曉得云龍夫婦今夜下山,他是探監(jiān)時眼見過云龍本領的,知他此去無妨。惟薛飛霞乃是初次,想著自己初探臥虎營之時,幾遭不測。因此與一鳴商議,稟知師尊,暗中保護。紅線、黃衫也恐飛霞有失,見素云、一鳴愿去,卻可放心,一口允許。二人因于云龍、飛霞尚未動身之前,先己來到縣衙,暗伏二堂前后。所以云龍夫婦下山的時候要與二人作別,已多不見。后來云龍在二堂下屋,一鳴看得清清楚楚,料來無甚險阻,并不下去幫助。素云見飛霞獨是一人向簽押房中而去,知他必是盜取印信,慮有意外,隨后跟來。只因素云的工夫比前又好了數(shù)分,不但是聲息全無,而且踏在雪中,連那鞋印已多看不甚出。只要再練幾時,便可踏空能立,履水可行,跟在后邊,飛霞如何覺得,直看他取了印信,依舊遠遠的跟著他,一步步回來。后見已與云龍會面,只道大事成功,并未遇險,心下正是僥幸,不妨忽然擁出無數(shù)兵役,高喊拿人,并又施放亂箭,正想出手助他,見他夫婦二人已往斜刺里低屋上而去,因亦跟著跳了下來。猛然見薛飛霞失足滑跌,素云吃了一驚,急忙將身往下一伏,先自撲下地去。眾兵役道是飛霞,一窩蜂上前拿捉。素云喝聲:“誰敢動手!”右足起個殘風掃葉之勢,把眾人掃開,兩手往屋檐下一托,恰好飛霞跌在手中,接個正著,說聲:“賢妹休慌,愚姊在此?!憋w霞驚魂略定,且不同素云如何來到此地,只說得一聲:“原來多蒙姊姊相救。”站下地來,與素云各持仙劍來殺眾兵。眾兵發(fā)一聲喊,各自沒命逃去。素云因遵師尊吩俯,不許妄開殺戒,所以并不追趕。飛霞也收了劍,向素云一再稱謝。云龍正疑飛霞如何脫險,及見素云,始知就里,相見之下,不勝感激。一鳴道:“天不早了,我們休再在此耽擱,快趁此刻驚散眾人,趕速回山去罷?!痹讫埖榷嗾f,“正應如此。”四個人就在庭心齊喊一聲:“俺們?nèi)ヒ??!备魅送萆弦惶?,如飛而去。

    眾兵役也只好遠遠里親見他們走了,卻那一個再敢攔阻,各各回至二堂,稟見本官,說:“刺客尚有羽黨,埋伏衙中,拿他不住?!币痪€齊的跪在地下請罪。甄衛(wèi)尚未開言,又有管印家丁呈上柬帖,稟明印信被盜情由。這一嚇,直把個極奸惡的甄衛(wèi)驚得目瞪口呆,暗想:“行刺事小,失印事大。如今有官無印,雖蒙秦太師保升,卻教我如何卸任?悔不該冤陷飛霞,釀此奇禍,這是我做官誣虐平民的下場。”天良一動,嘆一口氣,也不責打弓兵捕役,也不難為管印家了,喝聲?!澳銈兦胰ィ魅赵僬f?!备髯酝顺觥G叵喔顏淼牟罟偈軅踔兀呀?jīng)身死,吩咐親隨去收拾尸身,明日買棺盛殮。甄衛(wèi)此時左右無人,又想一想:“這事愈鬧愈大,太師那邊不便說明,又不見派兵來剿。那班人來時無蹤,去時無跡,如何防得許多。頭上邊又被云龍連皮把頭發(fā)削去好些,即便傷痕平復,那頭發(fā)是不能再長的了,真是終身話柄,何顏再在人間,不如尋個自盡,免得日后或如秦應龍一般,碎尸數(shù)段之禍?!敝饕庖欢?,遂解腰間鸞帶,縊死二堂之上。及至親隨把差官的尸身安放停妥,回至二堂,甄衛(wèi)已經(jīng)氣絕多時,親隨見了大驚,急忙連夜報知二衙,商量后事。

    那二衙姓平,名直,倒是一個好官。平時因見甄衛(wèi)作事不端,也曾屢次規(guī)勸,奈他不聽。故此不甚相臺。今聞遭此慘死,深嘆報應昭彰。連夜進衙看明一切,命家丁等將尸解下,俟天明后購辦上等衣棺入殮。一面遣了發(fā)信家屬,趕緊來衙,盤柩回籍,一面做了一道詳文,把上項事照實申詳,聽候府尊如何發(fā)落。那曹州府王太爺如今已調(diào)做臨安知府了,新任的太尊姓李,名若虛,乃戶部侍郎李若水的堂弟,為人剛方正直,本來是個御史,因在京中不時彈劾奸黨,故此把他放了外任,落得個耳根清凈。那李太爺?shù)饺沃螅d利除弊,與王太爺大不相同,而且最愛的是百姓,最恨的是奸臣,他見甄衛(wèi)是秦檜的門生,政治荒唐,聲名惡劣,早有參他之心,正在拿他過處。今見詳文,知已死于非命。那文云龍與薛飛霞為地方上除了一害,甚是準得。當下只出了一道海捕文書,捉拿盜印之人,并不十分上緊。所有城武縣知縣遺缺,著平直暫時署理,靜待朝廷簡放。一言表過,按下不提。

    再說甄衛(wèi)自縊之后,一到天明,這個信息傳揚出去,滿城百姓多知道了,沒一個不說:“這是做昏官的下場?!辈幌肴?,漸漸傳至截云山中。黃衫客在山下閑行,聽得甚是明白,回山告知虬髯公等,多說是甄衛(wèi)自作自受。飛霞夫婦奇冤已雪,更甚歡喜。只有一鳴聞言,他認做曹州府尚未調(diào)人,乃是與甄衛(wèi)一鼻孔出氣的,這事鬧得大了,恐早晚間必有官兵到山。因向黃衫客等稟知,并言須要提防一二。虬髯公道:“官兵剿山,我等并非歹人,本來無須介意。不過勞師動眾,只怕要驚擾得地方上的百姓雞犬不寧,于心何忍,自然早離此地為是,但想昨夜文賢契取來書信,臨安秦檜私通金國,要害岳家父子忠良,這是一樁大事,俺們須得想個法兒挽回于他,方是行俠作義的分內(nèi)之事,不知你等可有妙策?”道言未了,云龍夫婦起身答道:“弟子不才,愿到臨安殺這奸賊,替國家除害?!秉S衫客道:“文賢侄夫婦有此勇敢,可敬,可敬。但我夜觀干象,紫微星昏暗異常,將星搖搖欲墜。那貪狼星卻甚光芒閃爍,看來朝事必有非常變動,此乃天命,人力難回。惟賢侄等既有此心,不妨行些功果。貧道想一同前去。且俟到了臨安,見機行事如何?”聶隱娘接口道:“空空道長當日下山之時,他說是往臨安去的,至今音信杳無,不知他怎樣了,我們何不同往臨安一走?!奔t線也道:“不是聶道姑提起,小妹倒忘懷了。當日下山的時候,黃道長本約三年為期,大家收了門徒多在臨安相會。如今一年未滿,我們都已覓得傳人,真是有幸。未識空空道長若何,本當?shù)脚R安去探聽探聽。但是,路途不甚很近,不知雷賢侄與白賢契愿往與否?”雷一鳴道:“弟子本已無家可歸,愿隨師尊同去?!卑姿卦频溃骸暗茏邮軜I(yè)之時,早愿隨師云游四海,莫說臨安,就是走遍天涯,也須不離恩師左右?!秉S衫客等聽了,心下甚是歡喜。當日,令一鳴等收拾午飯吃了,端整一同下山。好在山上邊富有金銀,眾仙俠帶在身旁,一半作為路費,一半備作扶危濟困之需。山中所有房屋,本來是個盜窟,恐他日再有匪人落草,虬髯吩咐一把火燒個干凈。部署已定,四仙四俠取道下山。云龍寄在蓮花寺的行李,昨夜未曾取得,今日須便向寺中取出,把衣服換過,稍御寒冷。一路之上,眾仙俠隨便行些好事,救些好人,不必瑣說。

    因走的多是旱道,約有半個多月,方到江南地界。云龍夫婦要順道回家一次,稟知虬髯、隱娘,請眾仙俠一同小住數(shù)天,然后起行。虬髯公等因人多不便,但囑二人回去,早些動身,大家竟在臨安會晤。二人不敢強留,所以到了蘇州,眾仙俠先向臨安進發(fā),云龍、飛霞回至家中。親友們得知娶了新婦回來,一個個都來賀喜,云龍兔不得要補請喜酒,一連忙碌了數(shù)天。那些親友見了飛霞,多說才貌雙全,果然配得好對。云龍心中也甚歡喜,足足住了十日,深恐虬髯公等盼望,向家人前推說要到臨安探望一個好友,趕緊起程。家人因他是出門慣的,也不阻留。二人即日離了蘇州,竟向臨安而去。不消三日,已經(jīng)到了,尋一所極幽靜的古剎,叫做小云棲住了一宵,明日云龍上街尋訪虬髯公等眾仙俠下落,途中巧遇一鳴。說起虬髯公,因云龍夫婦動身匆促,未將城武縣的印信送還,故于前日動身又往山左去了,余人多住韜光山凈慈寺中。云龍問:”師尊此去,可知幾時方回?!币圾Q說:“如果施展劍遁之法,數(shù)千里路不難朝發(fā)夕至。但今屈指三日,尚未回來,不能預定。”云龍唯唯,遂即隨著一鳴到凈慈寺,拜見過了黃衫、紅線、隱娘諸仙,又與素云略略談些別后事情。天已晚了,依舊回至小云棲,與飛霞說知師尊不在情由,并言行刺一事,當于何日前去。飛霞道:“此時正是正月下旬,月黑無光,很可行事。如再遲延,便難下手。妾意不必等候師尊,明日探明秦賊住處,便當前往。不知意下如何?”云龍回答:“意見相同?!币凰抟走^。翌日起身,訪明秦相府在御河橋十字街頭。云龍在府前府后團團走了一遭,記明路徑,回至寓所夜膳。到得定更以后,二人扎柬起來,前番所借一鳴、素云的夜行衣服早已還卻的了。如今乃在蘇州自己購來的兩身元色綢小襖,兩條元色綢小腳褲,一條元色縐裙,二人更換好了。云龍抹上元色綢扎額,足登薄底跳靴。飛霞元色帕包頭,足穿一雙元緞軟鞋。各自手攜仙劍,神不知鬼不覺的跳上屋檐,出了小云棲,曲折兜抄,竟至相府。雖然禁城地面防務素嚴,防的卻是街面,不在高處,所以二人一路之上并無阻隔。到得相府,那府中也有幾個支更守值的人往來巡察,卻也絕不留意到屋面上有人,云龍放大著膽,與飛霞找覓上房,只因屋字多了,不知那一間是秦檜的臥室。

    正在心中焦的,也是事有湊巧,見有一個書僮模樣的人,與著一個丫環(huán)在穿廊下行過,像是要于甚不端的事兒。這丫環(huán)說:“不知相爺睡否,須去看個明白,免得叫喚。”看他回身上樓,走至西南一間極大的臥房門首,站定身軀,聽了片時,并無聲息,笑瞇瞇下樓自去。云龍夫婦大喜,飛也似的來到這間屋上。云龍起個金鉤倒掛之勢,把兩足鉤住屋檐,伸首往下一望,見一排有八扇紗窗閉得甚緊。因一手起仙劍,向正中的那一扇窗上輕輕一劈,應手而碎,一手把窗接住,拿上屋檐,提與飛霞,放在一旁。雖是略有些兒聲音,幸虧得仙劍鋒利,并不甚響。飛霞見窗已開了,正要下屋,云龍止住他,道:“你且慢著,待我先自下去?!憋w霞遂立住了腳,云龍將兩手攀住窗檻,兩足一翻,進得房去,毫無響動。見房內(nèi)正中有一張花梨木大牀,牀外一張花梨木妝臺,臺上明晃晃點著兩盞金邦送來的新式銀燈,燈光中無心觀看別種陳設。但見牀邊錦帳低垂,帳外放著男女履舄。云龍看罷,舉劍在手,挑起帳門,揭開錦被,見秦檜背朝著外,夫人王氏面朝著外,睡得甚熟。舉起劍尖向秦檜背上一指,正要下手,不妨帶動帳鉤,“當”的一聲,忽把王氏驚醒,高喊:“有賊!”秦檜雖然未曾被刺,說也奇異,那劍尖所指之處,覺有一股冷氣直透背心,也于夢中驚覺,大喊一聲,“是怎么人?”云龍見二人雙雙驚醒,明知不得成功,又見桌上邊兩盞明燈忽然無風自滅,心中一驚,暗想:“此處究是禁城重地,比不得城武縣小小城他?!敝坏眉泵κ栈?,喊了一聲,“便宜你這私通外國、陷害忠良的奸賊!”飛身向著窗外便跳。誰知忙中有錯,被方才的一個僮兒、一個丫環(huán)所見,驚喊一聲:“奇怪,好像是一個人?!斌@動了更夫、家丁等,頓時哄出無數(shù)人來。云龍見勢不佳,慌又往上一躍,與飛霞會在一處。正想拔步欲行,斜刺里被秦檜之侄、秦應龍的胞弟應鳳瞥見,“咯啷啷”祭起兩只飛鏢,一中云龍左腿,一中飛霞右肩,二人各自喊聲:“啊呀!”立不住腳,幾乎跌下塵埃,自分萬無生理。

    忽眼前起一道白光,竟把云龍夫婦飄飄蕩蕩托起空中,向東而去,也不知行有多少路程,從三鼓起直至天文午正,方才落下地來。初時二人受傷已重,人事不知,也不曉得是何人搭救,來到何方,及至下地,方才略略蘇醒,忍定了痛,睜眼看時,乃是一所海島。又見虬髯公與聶隱娘多在一旁,不覺心下大喜,同說一聲:“恩師在上,弟子可在夢中,如何不曾死在奸賊院內(nèi)?”甚是驚異。正是:

    早拼性命檐頭喪,不道身軀海角來。

    畢竟不知云龍夫婦如何到得此地,如何與虬髯公、隱娘相會。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