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異編 艷異編卷三十二·妖怪部一

袁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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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德中，有孫恪秀才者，因下第，游于洛中。至魏王池側(cè)，忽有一大第，土木皆新，被路人指云，此袁氏之第也。恪徑往叩扉，無有應(yīng)者。戶側(cè)有小房，簾帷頗潔，謂伺客之所。恪遂摹簾而入。良久，忽聞啟關(guān)者，一女子光容鑒物，艷麗驚人。珠初滌其月華，柳乍含其煙媚。蘭芳靈濯，玉瑩塵清。恪疑主人之處子，但潛窺而已。女摘庭中之萱草，凝思久立，遂制詩曰：

彼見是忘憂，此看同腐草。
青山與白云，方展我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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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諷既畢，容色慘然。因來褰簾。忽睹恪，遂驚慚入戶，使青衣詰之曰：“子何人，而向于此？”恪乃語是稅居之士，曰：“不幸沖突，頗益慚駭。幸望陳達(dá)于小娘子?！鼻嘁戮咭愿?。女曰：“某之丑劣，況不修容，郎君久簾帷，當(dāng)盡所睹，豈敢更回避耶？使郎君少頃內(nèi)廳，當(dāng)暫飾妝而出?！便∧狡淙菝溃膊蛔詣?。語青衣曰：“誰氏之子？”曰：“故袁長官之女。少孤，更無姻戚，惟與妾輩三五人據(jù)此第耳。小娘子見未適人，且求售也。”良久，乃出見格。美艷愈于向者所睹。命侍婢進(jìn)茶果，曰：“郎君既無舍第，便可遷囊橐于此廳院中?！敝盖嘁轮^恪曰：“小有所需，但告此輩。”恪愧荷而已。恪未室，又睹女子之婉麗如是，乃進(jìn)媒而請(qǐng)之。女亦欣然相受。遂納為室。袁氏富足，巨有金增。而恪久貧，忽車馬煥赫，服玩華麗，頗為親友之疑訝，多來詰格。恪竟不實(shí)對(duì)。格因驕倨，不求名第，日洽豪貴，縱酒狂歌。如此三四歲，不離洛中。忽遇表兄張閑云處士，格謂曰：“既久睽間，頗思從容。愿攜衾綃，一永宵話?！睆埳缙渌s。及夜永將寢，張生握屬手，密謂之曰：“老兄于通門，曾有所授。適觀弟詞色，妖氣頗濃。未審別有何所遇？事之周細(xì)，必愿見陳，不然者，當(dāng)受禍耳?！备裨唬骸安恍の从兴觥！睆埳衷唬骸胺蛉朔A陽精，妖氣陰受?；暄谄潜M，人則長生；魄掩魂銷，人則立死。故鬼怪無形，而全陰也；仙人無影，而全陽也。陰陽之盛衰，魂魄之交戰(zhàn)，在體而微有失位，莫不表白于氣色。向觀弟神形，陰侵陽位，邪于正府，真精已耗。識(shí)用漸隳，律液傾輸，根蒂浮動(dòng)，骨將化上，顏非渥丹人必為怪異所鑠。何堅(jiān)隱而不剖其由也?！便》襟@悟。遂陳娶納之因。張生大駭曰：“即此是也，其奈之何？”又曰：“弟之忖度，何以為異？”恪曰：“豈有袁氏海內(nèi)無瓜葛之親哉？又辯慧多能，如是以為驗(yàn)。”遂告張?jiān)唬骸澳骋簧?，久處凍餒。因茲婚娶，頗似蘇息，不能負(fù)義，何以為什？”張生大怒曰：“大丈夫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傳云：妖由人興，人無妖焉，妖不自作，且義與身孰親？身受其災(zāi)，而顧其鬼怪之恩義，三尺童子，尚以為不可，何況大丈夫乎！”又曰：“吾有寶劍，亦干將之儔亞也。況有魍魎，見者滅沒，前后神奇不可備數(shù)。詰朝奉借，倘攜密適，必睹其狼狽。不下昔日回君攜寶鏡而照鸚鵡也。不然者，則必被恩愛所迷耳?！豹?br>
明日，恪遂受劍。張生告去，執(zhí)手曰：“善伺其便?！便∷鞌y劍隱于室內(nèi)，而終有難色。袁氏俄覺，大怒，而謂恪曰：“子之窮愁，我使暢泰。不顧恩義，遂興非為，如此用心，且犬彘不食其余，豈能立節(jié)行于人世也？”恪即被責(zé)，慚顏息慮，叩頭曰：“受教于表兄，非宿心也。愿以歃血為盟，更不敢有他意矣?！币蛴昶?。袁氏遂搜得其劍，寸折之，若斷輕藕耳。恰愈懼，似欲奔迸。袁氏乃大笑曰：“張生一小子，不能以道義誨其表弟，使行其兇毒，來當(dāng)辱之。然觀子之心，的應(yīng)不如是。然吾匹君已數(shù)歲，夫子何慮哉？”恪方稍安。后數(shù)日，因出遇張生，曰：“奈何使我撩虎須，幾不脫虎口耳?！睆埳鷨杽χ冢咭詫?shí)對(duì)。張生大駭曰：“非吾所知也?！鄙顟侄桓襾碇]。

后十余年，袁氏已鞠育二子。治家甚嚴(yán)，不喜參雜。后，恪之長安謁舊友人王相國縉，遂薦于南康張萬頃大夫?yàn)榻?jīng)略判官，挈家而往。袁氏每遇青松高山，凝睇久之，若有不快意。到瑞州，袁氏曰：“此去半程，江有決山寺，我家舊有門徒僧惠，幽居于此寺。別來數(shù)十年，僧行夏臘極高，能別形骸，善出塵垢，倘經(jīng)彼設(shè)食，頗益南行之福?！便≡唬骸叭??！彼燹k齋蔬之具。及抵寺，袁氏欣然易服、理鬢，攜二子詣老僧院，若熟其徑者。恪頗異之。遂持碧玉環(huán)子而獻(xiàn)僧，曰：“此是院中舊物。”僧亦不曉。及齋罷，有野猿數(shù)十，連臂下于高松而食于臺(tái)上，后悲嘯捫蘿而躍。袁氏惻然。俄命筆題僧壁曰：剖破恩情彼此心，無端變化幾湮沉。
不如逐伴歸山去，長嘯一聲煙霧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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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擲筆于地，撫二子咽泣數(shù)聲，語恪曰：“好住，好?。∥岙?dāng)永訣矣?！彼炝岩?，化為老猿，追嘯者躍樹而去。將抵深山而復(fù)返視。恪乃驚怛，若魂飛神喪。良久，撫二子一慟。乃詢于老僧，僧方悟：“此猿是貧道為沙彌時(shí)所養(yǎng)。開元中，有天使高力士，經(jīng)過此，憐其慧黠，以束帛而易之。聞抵洛京，獻(xiàn)于天子。時(shí)有天使來往，多說其慧黠過人。常馴擾于上陽宮內(nèi)。聞安史之亂，即不知所以。于戲！不期今日更睹其怪異耳。碧玉環(huán)者，本河陵胡人所施，當(dāng)時(shí)亦隨猿頸而往，今方悟矣?！便∷煦皭?，艤舟六七日，攜二子而回掉，更不能之任矣。

石六山美人

寧越靈山邑外，六山相連，故名日石六山。巖谷奇?zhèn)?，山容秀絕。舊為墟市，居民益多，商人交會(huì)，至于成邑郡。胥寧賞主藏于驛中，以未曉起，盥櫛。俄一女子至，荷筠筒候門。徘徊羞怯，將汲井。賞凝睇久之，以美色也。所著布衣，潔白無垢污，訝為異物，執(zhí)而訊之。答曰：“我居山下村家，喪夫半年矣。舅姑嚴(yán)急，每天明，必使負(fù)水，少遲則遭撻，不計(jì)其數(shù)，臀脊流血，不如無生。”因汪汪泣下。賞已羨其色，又喜其言音儇利，欲加以非義。拒不肯。賞奮怒，令驛卒系之柱間。殊不懾怖，至晚，初悲告求釋。賞再諸之，收淚而言曰：“碧巖之前，綠水之濱，喬木之上，白云之中，君幸勿相苛窘，他日當(dāng)自知?！辟p命解縛，使之與俱出門，倏不見，惟筠筒在也。賞料必山靈之精。召朋輩好事，以壺酒來往游，冀有值遇，略無所睹。日暮，陰云四合，于林杪一白獼猴，引手垂足，且往且來。擲一木葉，墮其前，大如扇，書二十字于上，墨猶未干。其詞曰：

桃花洞口開，香蕊落莓苔。
佳景雖堪玩，蕭郎已未來。眾傳觀吁嘆，即已失之。賞慮其為祟，急率眾奔?xì)w，消息已絕。后十年，邑市一少年，大醉連日，因至巖下，逢女子，秀色奪目，留盼不能進(jìn)步。女亦注視，含笑而迎曰：“恩君已久矣。能過我乎？”少年喜甚，便握手以從。入石山，只見珠樓玉砌，白玉階梯，中鋪寶帳，名香芬馥，奇花仙卉，不可具述。遂留臥同床，各各欣慰。居十日，女于席上歌曰：

洞府深沉春日長，山花無主自芬芳。
憑欄寂寂看明月，欲種桃花待阮郎。

少年不思?xì)w。女曰：“與君邂逅合歡，恨不得偕老。君之家人失君久，曉夕叫呼。尋訪于絕崦孤家之墟，行且抵此，恐為不便，君宜遽歸?！鄙倌暧染鞈俨蝗?，不得已而行。及家，已三更，妻孥言失之二月矣，后亦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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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封前浚儀令焦封，罷任后，喪妻。開元初，客游于蜀。朝夕與蜀中富人飲博。忽一日侵夜，獨(dú)乘騎歸，逢一青衣，如舊相識(shí)，馬前傳語，邀封。封方酒酣，遂笑而從之。心亦疑是誤相識(shí)。俄至一甲第，院宇崢嶸。既堅(jiān)請(qǐng)入，封乃下馬人之。

須臾，有十余婢仆，齊并衣以羅紈，飾之珠翠，皆美麗之容質(zhì)。此女仆齊稱夫人，欲披揖。封驚疑未已，有花燭兩行前引，見大扇擁蔽一女子，年約十六八，殊常儀貌。遽令開扇，引封前拜揖。于堂而坐，然后設(shè)瓊漿玉饌，奏以女樂，乃勸金樽于封。夫人索紅箋，寫詩一首以贈(zèng)，詩曰：

妾失鴛鴦伴，君方萍梗游。
少年歡醉后，必恐苦相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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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捧詩披閱，沉吟良久，方飲盡，遂復(fù)酌金樽，仍酬以一絕，詩曰：心常慕幽契，終不恥狂游。
誤入桃源里，仙家爭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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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覽詩，笑而言曰：“誰教他誤入來？要不留，亦不得也。”封亦笑而答曰：“卻恐不留，誰怕留千年萬年。”夫人甚喜，動(dòng)顏色，乃徐起，佯醉歸帳。命封伸伉儷之情。至曙，復(fù)開綺席，歌樂嘹亮，又與封共醉。乃謂之曰：“妾是都督府孫長史女，少適王茂。王茂守長安而前死。今寡居，幸見托于君。無以妾自謀為過。昔漢卓王孫家，文君慕相如，曾若此也。”封復(fù)聞若是語，轉(zhuǎn)深眷戀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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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月余，忽自獨(dú)行而語曰：“我本讀詩書，為名宦，今日名與宦俱未稱心，而沉迷于酒色，月余不出，非丈夫也?！笔替韭?wù)吒嬗诜蛉恕７蛉酥^封曰：“妾是簪纓家女，君是宦途中人。與君匹偶，亦不相虧耳。至于卻欲以名宦榮身，思得詣金闋，謁明主也，妾爭敢固留君身，抑君顯達(dá)乎？何傷嘆若是?！狈庠唬骸靶曳蛉四钗?，元使我虛老蜀城?！狈蛉怂煲越饘毸头馊腴牎＜芭R歧泣別，仍贈(zèng)玉環(huán)一只，謂封曰：“可珍重藏之。我阿母與我幼時(shí)所弄之物也?！蹦艘髟娨皇滓运停娫唬?br>
鵲橋牛女會(huì)，也是不多時(shí)。
今日送君處，羞言連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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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覽詩，受玉環(huán)，愴情尤甚，不覺涕泗沾酒，留別詩曰：但保同心結(jié)，無勞織錦詩。
蘇秦求富貴，自有一回時(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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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見詩，悲哽良久，復(fù)勸金爵而別，封雖已發(fā)志，回京洛為名宦，亦常悵恨，別是佳麗。方登閣道，見深所郁郁。忽回顧，遙見夫人奔逐，遂驚異以伺之。遽至封前，悲泣不已，謂封曰：“我不忍與君乖離，因潛奔趁君，不謂今日復(fù)睹君之容，幸挈我之京。”封疑訝，復(fù)且喜，遂相攜輦達(dá)前旅次。至昏黑，有十余猩猩來。其妻奔出見之，喜躍倍常?；仡欀^封曰：“君亦不為我東去，我今亦幸女伴相召歸山，君當(dāng)自愛。”言訖化為一猩猩，與同相逐而走，不知所之。

烏將軍

代國公郭元振，開元中下第，自晉之汾。夜行，陰晦失道。久而絕遠(yuǎn)有燈火之光，以為人居也，徑往投之。八九里，有宅，門宇甚峻，既入門，廊下及堂上燈燭熒煌，牢饌羅列，若嫁女之家，而悄無人。公系馬西廊，前歷階而升。徘徊堂上，不知其何處也。俄聞堂中東閣，有女子哭聲，嗚咽不已。公問曰：“堂中泣者，人耶？鬼耶？何陳設(shè)如此，無人而獨(dú)泣耶？”曰：“妾此鄉(xiāng)之祠，有烏將軍者，能禍福人。每歲求偶于鄉(xiāng)人，鄉(xiāng)人必?fù)裉幣勒叨扪?。妾雖陋拙，父利鄉(xiāng)人之五百緡，潛以應(yīng)選。今夕，鄉(xiāng)人之女，并為游宴者到是，醉妾此室，共鎖而去，以適干將軍者也。今父母棄之，就死而已，惴惴哀懼。君誠人耶，能相救免，畢身為除掃之婦，以奉指使?！惫髴嵲唬骸捌鋪懋?dāng)何時(shí)？”曰：“二更?！惫唬骸拔徙脼榇笳煞蛞?！必力救之。如不得，當(dāng)殺身以殉汝。終不使汝在死于淫鬼之手也?！迸僦埂＊?br>
于是坐于西階上，移其馬于堂北。令一仆侍立于前，若為儐而待之。未幾，火光照耀，軍馬驕闐，二紫衣吏入而復(fù)走出曰：“相公在此?！卞已惨稽S衣吏入而出，亦曰：“相公在此?！惫叫莫?dú)喜：“吾當(dāng)為宰相，必勝此鬼矣?！奔榷?，將軍漸下，導(dǎo)吏復(fù)告之。將軍曰：“人?！庇懈陝?，翼引以人，即東階下。公使仆前曰：“郭秀才見?！彼煨幸尽④娫唬骸靶悴虐驳玫酱?？”曰：“聞將軍今夕嘉禮，愿為小相耳?！睂④娬?，喜而延坐，與對(duì)食，言笑極歡。公囊中有利刀，思取刺之，乃問曰：“將軍曾食鹿臘乎？”曰：“此地難遇。”公曰：“某有少許珍者，得自御廚，愿削以獻(xiàn)?！睂④娬叽髳偂９似?，取鹿臘并小刀，因削之，置一小器，令自取。將軍喜，引手取之，不疑其他。公伺其無機(jī)，乃投其脯，捉其腕而斷之。將軍失聲而走。導(dǎo)從之吏，一時(shí)驚散。公執(zhí)其手，脫衣纏之。令仆夫出望之，寂無所見。乃啟門謂泣者曰：“將軍之腕已在此矣。尋其血蹤，當(dāng)死亦不久。既獲免，可出就食?！逼吣顺?，年可十六八，而甚佳麗，拜于公膝前，曰：“誓為仆妾?！惫I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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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曙，開視其手，則豬蹄也，俄聞哭泣之聲漸近，乃女之父母兄弟，及鄉(xiāng)中耆老，相與舁櫬而來，將收其尸以備殯殮。見公及女，乃生人也，咸驚以問之。公具告焉。鄉(xiāng)老共怒殘其神，曰：“烏將軍，此鄉(xiāng)鎮(zhèn)神，鄉(xiāng)人奉之久矣。歲配以女，才無他虞，此禮少遲，即風(fēng)雨雷雹為虐，奈何失路之客，而傷我明神，致暴于人？此鄉(xiāng)何負(fù)！當(dāng)殺爾，以祭烏將軍。不爾，亦縛送本縣?！睋]少年，將令執(zhí)公。公諭之曰：“爾徒老于年，未老于事。我天下之達(dá)理者，爾眾聽吾言。夫神，受天之命，而為鎮(zhèn)也；不若諸侯，受命于天子，而疆理天下乎？”曰：“然?！惫唬骸笆怪T侯漁色于國中，天子不怒乎？殘虐于人，天子不伐乎？誠使?fàn)柡魧④娬?，真神明也，神固無豬蹄，天豈使淫妖之獸乎？且妖淫之獸，天地之罪畜也。吾執(zhí)正以誅之，豈不可乎？爾曹無正人，使?fàn)柹倥昴隀M死于妖畜，積罪動(dòng)天，安知天不使吾雪焉？從吾言，當(dāng)為爾除之，永無聘娶之患，如何？”鄉(xiāng)人悟而喜曰：“愿從命?！惫肆顢?shù)百人，執(zhí)弓矢、刀槍、鍬之屬，環(huán)而自隨，尋血而行，才二十里，血入大冢穴中。因圍而劇之，應(yīng)手漸大如口。公令束薪燃火投入照之，其中若人室。見一大豬，無前左蹄，血臥其地。突煙走出，斃于圍中。鄉(xiāng)人更翻共相慶會(huì)，餞以酬公。公不受，曰：“吾為人除害，非鬻獵者，得免之。”女辭其父母親族曰：“多幸為人，托質(zhì)血屬，閨闈未出，固無可殺之罪。今者貪錢五十萬，以嫁妖獸，忍鎖而去，豈人所宜？若非郭公之仁勇，寧有今日？是妾死于父母，而生于郭公也。請(qǐng)從郭公，不復(fù)以舊鄉(xiāng)為念矣?！逼荻鴱墓?。公多歧援喻止之，不獲，遂納為側(cè)室，生子數(shù)人。公之貴也，皆任大官之位。事已前定，雖遠(yuǎn)地而棄焉，鬼神終不能害明矣。